Desperado，你最喜欢的歌
前两天过圣诞节，照例社交平台被各种圣诞歌曲占据，“金够败，金够败，金够LV”……那是几十年的老段子了。John Lennon那首呼吁反战的歌曲“Happy X’Mas（War Is Over）”也被拿出来一再播放，只不过版本常常换了Celine Dion版或是Christina Perri版，毕竟圣诞节的气氛要喜庆点儿，搞得像列侬那么“血泊里拉”总归不大好。当然更少不了威猛乐队的“Last Christmas”，相信今后每年圣诞，这首歌都会被大放特放。不过在热闹的圣诞夜，我很期待能在电台听到一首老歌：“Hello Merry X‘Mas”，但总是失望。在一众圣诞歌曲中，这首歌不像普通圣诞歌那样喜庆，也没有列侬似的呐喊，那只是一首平淡的歌，但沁人心脾，在银装素裹的欢乐气氛中，一个失意者淡淡的哀愁，他对良辰美景的无视，以及对时光流逝的无奈：
银色的光线，桃色的欢宴，记忆的酒店。
纯真的浅笑，无声的呼叫，凝望你俏面……
当天的歌不再播，心底的歌一再播，为了什么？
Hello Merry X‘Mas，重现某日夏季，曾为爱情彻底……
是的，黄凯芹，Christopher。起“克里斯托弗”这样一个宗教意味极浓的英文名字，看来黄凯芹和圣诞节有缘。就在圣诞节快来之前，我无比热爱的上海流行音乐先驱徐冰老师问我：你有没有时间见一见黄凯芹？幸福来得太突然，我兴奋地不得了。但一凑时间，竟然因为有点琐事缠身，和黄凯芹见面的机会没能落实。徐冰老师体贴，送我一张黄凯芹亲笔签名的CD。一如既往的宁静，一如既往的优雅，一半是他自己的作品，一半是翻唱的粤语经典。
最早知道黄凯芹，还要追溯到遥远的……八十年代。1989年，黄凯芹的经典专辑《没结果的一些感情》横空出世，让正在读高中的我知道了这位特立独行的歌手。很多人把“朋克范儿”视为特立独行的标签，而对我而言，在群星云集、八卦云集的香港歌坛，黄凯芹这样带着书卷气的歌手，那才是真的特立独行。在谭咏麟、张国荣、陈百强、梅艳芳的时代，他显得那样与众不同。“雨中的恋人们”、“伴侣”、“情归何处”……黄凯芹的特点是作词作曲一手包办，他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，读过中文系也读过英文系，在流行歌手这个圈子里，算“学贯中西”了。在黄凯芹众多作品中，我个人最喜欢的，是他为Raidas乐队创作的“倾心”
曾自问，样子真太笨，曾自问，外表都不怎么吸引，
却妄想跟你同行，请你明白我已暗中因你倾心……
三十年后，黄凯芹在演唱会上请来老朋友Raidas乐队的陈德彰担任嘉宾，一同演绎了这首“倾心”，除了感叹岁月无情，还能说什么呢？
八十年代的陈德彰
“倾心”这首歌传达了一种有话要说，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单恋情怀。黄凯芹几乎所有的经典歌曲，好像都是这种情绪，反复出现，难舍难离……
过去的我，不懂费心思，过去的我，从来不经意，韶华像箭，终于也将心刺穿……——“让我痴迷爱一次”
婉转的她，不懂说话。窈窕的她，从来无话……每晚每天，仍期待身边解语花，花偏爱假装哑巴（每晚每天，仍期望他肯先说话，盼蝶儿，不要害怕……——“蝶恋花”
一首“蝶恋花”，像极了黄凯芹的夫子自道。九十年代，一直不温不火的黄凯芹突然红了，红遍大江南北。他翻唱了内地歌手毛宁著名的“晚秋”，唱得比毛宁还要火。在内地家喻户晓之后，黄凯芹加盟滚石唱片，推出了两张不温不火的国语专辑，从此在歌坛慢慢淡出。时隔多年，说起黄凯芹为什么突然偃旗息鼓，我的好友@一剑穿过忧伤 老师愤愤不平地说：“滚石唱片给他安排的制作人是个菜鸟，怎么做得好唱片？”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则是黄凯芹和经纪人发生摩擦，淡出歌坛远走加拿大。而据说黄凯芹对此的解释则是“晚秋”红了以后，经纪人一再安排他翻唱内地音乐作品，希望能简单复制“晚秋”的辉煌，终于让他忍无可忍。
成也“晚秋”，败也“晚秋”
可惜了这个香港中文大学的才子。黄凯芹怎么会甘心做一个翻唱歌手呢，他的创作才华那么出众，他的精神世界如此丰富，否则，他怎么能写得出“风中雨点，沾湿了身，长夜已降临，延续了哭困。不知道原因，只想再等，然后你飘至，仍带来伤感……（“伤感的恋人”）。
当回忆自己青春时，他会写“在昨日青葱岁月，分担失意，分享笑声。在昨日各散东西，不知不觉，如遗失这一切”（“青葱岁月”）。
同年时的黄凯芹
但他终究是忧郁的，内向的，怕羞的Christopher。在纷纷扰扰的香港歌坛，他不懂得装饰自己。和才华横溢的台湾制作人相处，他不懂得为争取一个好的制作人。他写过一部言情小说《缱绻塘西》，本来是可以在内地出版的，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成功，似乎他也不以为意，没有为此努力过。当他远离华语乐坛，在天涯海角的加拿大，他自己投资制作了七张唱片，想必这些唱片都是他内心的写照，但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唱片，听过这些唱片，又能读懂他的心境呢？
而他依然是那个执着的，坚决的，随性的Christopher。他曾经有一段绯闻，传说他追求周慧敏。当然没有成功，“女神”Vivian Chow是有人生规划的，和他格格不入。多年以后周慧敏早已嫁为人妇，黄凯芹依然孑然一身。Christopher请Vivian当他演唱会的嘉宾，Vivian有点勉强。酒会上，狗仔拍到一张照片，Christopher亲吻Vivian的脸颊，Vivian的笑容尴尬，眼睛却看着另外的方向。红尘往事，写在歌里是感人的，但知己红颜，还是相忘于江湖吧！
前几天黄凯芹在广州开了场小型演唱会，听说他有意把演唱会搬来上海。出于好奇，我在社交网络上问了一些朋友：“你回去听黄凯芹的演唱会吗？”答案千奇百怪。有的问：“黄凯芹是谁？”这是90后。有的说：“太老了吧，他有什么歌？”这是80后。70后倒是很感兴趣，但都说忙，忙工作，忙孩子，忙着忙那……只有看张学友和王菲，才能让他们忙里偷闲。他们仰望苍穹的双眼，照不到一个有点失意，有点彷徨的老男人。黄凯芹有首二十几年前的老歌《感受》，我想如今的感受，他早就有预感了：
未爱，自我的公开。无意，沾一线光彩。埋在人堆中，企在一角，仍觉孤单可爱。没有，旁人可体会到，明白我严重的枯燥……——“感觉”
寻寻觅觅一生，黄凯芹一直在等待。等待有人发现他的才华，等待有人明白他的苦衷，等待女神的降临，等待机会的光顾。他把自己的心事写成了歌，却把歌演绎成了真实的人生。
Desperado，你最喜欢的歌，在当天你哼过，却未觉什么。字句的凄楚，像永不清楚。Desperado，是你喜欢的歌，如今得我一个，让唱片一再播，一句“Let somebody love you”，道破当初我的错：谁叫我不肯爱，只爱自我……——“你最爱的歌”
几天前，我的博友@快乐的罗素 在他的公号“夏天末了”里写芥川龙之介，有一段话写得特别感人：“可是，我依然想要，寂寞百年身，哪怕只有一位读者，能手捧我的书，在她心扉前，尽管依稀渺茫，呈现出一片海市蜃楼”……这段话，是在说黄凯芹么？“Desperado，你最喜欢的歌”，黄凯芹1991年的作品。他早已预知了自己的人生。
我还写一些其他题材的内容，比如：
欢迎长按以下二维码关注“老周望野眼”